黄金的圣剑插在地面上,水泥铺设的地面被轻易的刺穿。
少女握着剑柄,身躯微微倾斜,白皙的脸庞此刻却透出了近乎于病态的苍白,虚弱的宛若幻影,就像轻轻一碰就会飞散于空气中。
大意了呢,不,也许即使自己再谨慎,现在的局面恐怕也不会好多少吧……
伤口在流血,那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淡定的失血量了,一般人失血达到1000毫升,就会面临生命危险,而此刻地面上黑色的大片血迹,黑色长裙上的血痕,无疑预示着这个女孩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。
将时间退到今天的下午4点40分,也就是克里斯蒂娜与那名名为伊岚的中国籍魔法使分开的时间。
在离开那个男人之后,她开始了在这个城市的巡查。与其说是巡查,倒不如说是无所事事的游荡。虽然只是一座不大的小县城,但是对于一个人而言想要将每个角落都查到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。
她虽然没有什么社会经验,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傻瓜。
经历过下午的那次战斗,少女深刻的认识到,自己将要面对的炼金术士,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轻易解决的小喽啰。
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很可怕,就像一只猎犬,在黑暗中,带着闪耀的眸子,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猎物,等待时机,发动致命的一击。
天色已经暗了,深秋的夜晚来得很早。
行走在街道上,克里斯蒂娜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魔力的气息,尽量在这个时候避开敌人的监视。
此刻,她要做的是找到存在于这个城市的适当的“眼”,也就是这片土地玛那(mana)的交汇点。
她需要在那里构建自己的魔术工房,作为自己对抗那个炼金术士的资本。就像是两边的军队打仗,要是没补给,没后援,没医疗,就一群人冲上去,不输才有鬼。魔法使之间的战斗,与战争相似,双方的魔法使以自己建立的工房为基础,展开争斗。
像这种默默无闻的小城里,是不存在那种非常强大的“眼”的,不过像是那种普普通通的魔力的集汇点,还是存在几个的。
顺着地脉的走向,她来到了县城郊区的一座废弃的大楼。如果伊岚在这里,就会知道这是前些年搞开发的时候弄出来的剩余物。因为在施工的时候,发生了事故,而且还不止一件,弄出了人命,最后不得不停工了。
两年下来,这里也就荒废了,就像是被人们遗忘了一样,抛在了记忆的角落。
当克里斯蒂娜踏进这栋废弃大楼的阴影中是,少女明显感觉到了,空气中凝重的气息。
不祥,诡秘。
“眼”的所在地,不见得是所谓的风水宝地,由于大地中蕴藏的咒力汇聚,会在这里引起各种异常的变化。
可以是好的,当然也可以是坏的。
“很好的地方。”
少女很满意,仿佛对这股不祥的气息毫不在意。
地下汇集的咒力,在这个地点具现化为影响到人类的力量。作为魔法的温床,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。
将水银和碳粉混合,作为原料,绘制魔法阵。
以逆反的螺旋作为主体,在圆形魔法阵的中央,搭配上旋转式的正方形。
少女小心的构筑着属于自己神秘,神色专注,宛若画家细心勾勒自己心爱的图案,为自己的心灵赋予形状。
黑夜的气息笼罩着这个寂静的场所,魔法使之夜降临了。
站在自己绘制的魔法阵中央,克里斯蒂娜双手握着圣剑咎瓦尤斯的剑柄,高贵之剑举过头顶,闭着双眼,运转身体内潜藏的魔力,以魔法阵为媒介,将自己的意志与这里的“眼”相连。
她不是炼金术士,无法像那个矛盾的男人一样,完美的将工房变成自己领域,自由的操作法则。但是,作为一个优秀的魔法使,她有信心建立一个坚固的堡垒!
“存在于此处的虚无的灵啊,吾以伟大英雄末裔的名义,与汝构建契约。吾乃英雄的末裔,手持英雄之圣剑,存在于伟大,消逝于伟大。汝,当遵循吾祖先英雄之权威,臣服于吾,将汝之一切交付于吾!”
吟诵着神圣的语言,少女脚下的魔法阵,逐渐闪耀。银色的光芒宛如水波一般流动着,咒术的力量从克里斯蒂娜的脚底缓缓的扩散开来,通过魔法阵延伸到大地的深处。
克里斯蒂娜是一个优秀的魔法使,因为优秀,所以她很少在魔法上犯错,但是,也正因为优秀,她一旦犯下错误,往往难以挽回。
黑色的洪流,出现得毫无预兆。
就像是墨水滴入水池中,银色的光瞬间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。
那是地狱的恶鬼,黑色纠缠的恶意!
诅咒,漆黑的诅咒从地面魔法阵中喷涌而出,那是恶意,是杀意,是所有负面的集合!
而此刻,站在漆黑中心的,正是毫无防备的少女!
一般魔法使在构建工房时,一定会做好防备。克里斯蒂娜做了,她在这栋废弃大楼的周围构筑了密集的咒术群,足以确保她在构建工房是不会被人打扰。
可是,她还是疏忽了。
有人事先就对这里的“眼”动了手脚!与庞大的黑暗相比,美丽的女孩,弱小得宛如水中的浮萍,一个小小的浪头,就能完全吞没她的身躯。
一切都发生的太快,快到女孩根本来不及反应。
畏惧,愤怒,嫉妒,所有的人性之恶,化成了实质的黑暗,在一瞬间将女孩的身体包裹,如同一个巨大的茧,孕育着不祥。
吞噬了少女的黑茧悬浮在半空中,黑色的诅咒从地面的魔法阵中,不断的涌出,汇聚到空中的茧中。
*
睁开眼睛,阳光透过透过教堂上瑰丽的彩色玻璃窗,在地面上投射下斑斓的色彩。
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的身边,大大的手掌包裹着自己小小的手。
真的是很舒服的感觉,温暖的手,可以让自己毫无顾忌的去依靠。
“蒂娜,这就是最后了……”那个男人带着深深的笑意,虽然很疲惫的样子,虽然很悲伤的样子,可还是笑着,对着自己。
破旧的教堂里,神之子的雕像默默的凝视着。
男人缓缓的蹲下身体,将自己的高度降低到与自己相等,凝视着自己的双眼,蓝色的双眼对着自己红色的双眸。
粗糙的手缓缓的拂过自己的面颊,在眼眶下驻留。
“真好呢,”男人说道,就像解脱了一般的表情,“你继承了你母亲的眼睛呢。”
眼睛……吗?
母亲……吗?为什么,拥有和妈妈一样的眼睛就好呢?对于母亲这样的一个存在,幼小的女孩找不到任何温暖的地方。
一样的……眼睛……
“我不喜欢,和妈妈一样的眼睛。”她说,年幼的声音清脆,却也冰冷,“我想要蓝色的眼睛,就像爸爸一样。”
“哦,好高兴哦。”男人笑了,那是多么多么温柔的笑啊,就像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融化成糖水那样的温柔。
最喜欢这个人了,最喜欢爸爸了……
“要记住哦,蒂娜。”父亲将她拥入怀中,温暖的怀抱包裹了女孩小小的身体,男人苍白的脸贴着女孩的脸颊,坚硬的胡渣子刺在女孩的脸上,有点疼,却也很舒服,“永远不要去恨你的母亲哦,她是爱你的,比爸爸还要爱哦……”
“……骗人。”女孩回答了,冷清的声音有些颤颤的,带着哭腔,“爸爸总是骗人,一直都在骗人……”
豆大的眼泪从女孩的眼眶里涌出来,小小的双手紧紧的扣住男人的肩膀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,蒂娜,对不起……”男人道歉,不断的道歉,声音一点点沙哑,呢喃着向自己的女儿道歉。
“……不哭,爸爸。”小小的手掠过男人的脸颊,拂去父亲流下的眼泪,只是她小小的手却让眼泪越流越多。
“不哭,爸爸,不要哭。”女孩哭泣着为自己父亲擦拭着泪水,虽然自己的脸上泪水越聚越多。
“……嗯,爸爸不哭,所以,蒂娜也不要哭……”男人握住女孩的小手,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。
“蒂娜,”男人强笑着,双手托着女儿的小脸,“来,爸爸有礼物给你,这是最后的礼物了……”
说着,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。那是一枚暗金色戒指,带着古朴的华丽,悠久中显示着高贵。
“……爸爸?”
“拿着它。”戒指被小心的放到女孩的手中,相较于她细小的手指,这枚戒指的尺寸明显太大了,男人看着自己的女儿,眼眶微红,“这个东西很重要,一定要好好的保管哦。这原本是爸爸我的责任,只是没有机会去承担了,虽然不愿意,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将这样的担子交给你了,对不起,蒂娜,原谅爸爸。”
“你要记着……”
男人在女儿的耳边诉说着,而她只能含着泪听着,不住的点着头。
门,开了。
教会的大门,被推开了。相较于阴暗的室内,外界的光亮闪耀的有些刺眼。
那个女人进来了。
穿着黑色的葬礼服,蒙着黑纱的脸上,冰冷得刺骨,十字剑的剑柄握在手上,短短的剑身上反射着寒冷的光。
“好了,和爸爸说再见吧。”男人站起身来,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。
女孩倔强地咬着自己的嘴唇,眼中的泪水直往下流,不说一句话。
男人笑了一下,向女孩挥了挥手,动作从容就像是出差的父亲向可爱的女儿道别。她拉住男人的衣角,死死的拽着,不让他离去。
然而,父亲温柔的挥开她的手,走向门边的女人。
“莱奥妮,你的这身装扮可真漂亮呢。”他对自己妻子这样说道,即使那是为他而穿的葬礼服。
女人静静的看着这个作为自己丈夫的男人,眼神高傲,如同俯视。她没有回应,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十字剑。
“可以让蒂娜离开吗,我不希望她看见这样的场面。”这是男人最后的愿望了,“她还小,会吓到她的。”
“她必须经历,这是仪式所必须的,作为加罗林家的族人,这是她的宿命。”莱奥妮的声音很好听,如同滴落的泉水,轻灵回荡在空谷之中,然而,再好听的声音,却连一点点的情感都没有渗入。
“是吗,我可怜又可爱的女儿啊,”男人最后回过头,向着不远处的孩子露出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最后的微笑。
银色的光如同急射的电光,十字剑在一瞬间没入了男人的身体。
血喷洒了出来,灼人的鲜血,自己最喜欢的父亲的鲜血,从他的身体里喷涌了出来。男人的血将那个女人的身体染红,黑色的葬礼服在血液的洗礼下,将浓浓的不祥透出。
“一定要快乐的活下去哦……”最后的最后,她看到父亲拼劲全力转向自己的面庞,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微动,即使声音好小,女孩还是听到了。
然后,男人倒下了,再也不会起来了。
女孩没有哭泣,她静静望着自己的父亲被母亲杀死,小手紧紧的握着父亲留给自己的戒指。
莱奥妮蹲下身体,当她再一次站起来时,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银质的高脚杯。镶嵌着红色与蓝色宝石的银杯,此刻盛满了男人心中的鲜血。
呆呆的站在原地,女孩看着自己的母亲端着高脚杯向自己走来。
女人的眼神是冰冷的,即使眼前的孩子有着和自己相同的眼眸。
她没有动,呆呆的站立着,没有表情,望着男人倒下的地方。那个作为母亲的女人伸出手,摸着女儿的脸。血液的温度依然没有散去,女人手上沾染的鲜血沾染在女孩白嫩的脸上。
盛满了鲜血的银杯被送到女孩的面前。
然后,倾倒。
暗红的血,父亲的血,依然火热的血,流在女孩的脸上,从头上一直流到衣服里,渗透了全部的身体。
没有动作,女孩木然的站立着,沐浴着鲜血。
与稚嫩的肌肤相对的,是殷红的血液,将所有的世界染成了凄艳的红。
*
“不行,没有线索……”
少女擦拭了额上的汗水,语气无奈。
一直保持术式的运作,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,虽然探查型的术式强调的是感知,但是以整个小镇为范围,消耗的魔力也是难以想象的。
“……是吗。”莱昂的斜倚在墙壁上,怀中抱着银色的长剑,如同古代的剑客,怀抱剑戟,悠然而立。
“已经可以确定公主就在这里了,但是没办法确定具体的位置,”少女走向一旁的骑士,在他面前三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,美丽的面庞上没有笑意,只有对待自己责任的专注。
就像当代社会上的女强人,严肃认真,让男性为之折服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“气场”吧,虽然是女性,却坚强果毅,站在高处,俯视他人。
虽然,她还不过是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女。
“即使就在眼前,却远的不可思议。”少女得出这样的总结,“公主身上的魔力虽然可以感知到,但却像……嗯……就像面包被揉碎以后的感觉,变成了碎片,到处都是……”
莱昂一言不发,仔细听着少女的报告。
“辛苦你了,艾米丽。”骑士浅浅的一笑,优雅而不失矜持。
红色的发梢一颤,严肃的面容上微微的泛起一丝红晕,却在下一个瞬间消失无踪,快得就像没有出现过似的。
“……没什么,我应该谢罪,我的无能导致行动至此还没有结果。”
“不,你很优秀。”莱昂微笑着称赞,轻轻挺身,站直了身子,转过身迈出步子,他的面前,是浓烈到化不开的黑夜。
“既然找不到的话,”骑士收敛起笑意,温柔的气质在短短的一瞬转化为如若利剑的锋芒,“那就先将罪魁祸首解决了。”
少女感到一瞬间的惊悚,冰冷的恐惧将她的身体包裹。
“那是……什么……”
对魔力异常敏感的少女此刻感觉到了袭来的庞大的咒力。庞大的,凝聚了恶意的邪恶的诅咒,所有的负面的聚集,就好像有什么噩梦一样的东西在苏醒。
“好可怕……”
喃喃的,艾米丽无意识的低语着,出自生物的本能,她的感觉告诉自己,会死,绝对会死,如果靠近的话,在一瞬间死去。
然而,名为莱昂的骑士,却走进了黑暗,向噩梦诞生的地方走去。
“……莱昂。”
“走吧。”骑士没有回头,“既然敌人已经宣战,作为骑士怎么能够不去回应。”
骑士远去,一言不发,手持圣剑杜兰达尔,背影坚强如同千年前的传奇。
微微的犹豫之后,红发的少女咬了咬牙,跟在骑士背后,奔跑而去。
*
当克里斯蒂娜醒来的时候,她发现自己已经漂浮在一片的黑暗中。
怀中,金色的圣剑发出的光芒温柔的包裹着自己的主人。
心里好像被什么挖了一个大洞,空洞洞的,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感觉到脸上的怪异,少女伸手摸了摸脸颊。
眼泪已经布满了她的面庞。
“……为什么……我会……哭……”
喃喃的,威风凛凛的女孩就像是翅膀残缺的蝴蝶,栖伏在草丛中,微微颤抖着身体。她蜷曲着身体,双臂抱住胸口。
她颤抖着,软弱着,然后……哭泣着。
“……爸爸。”
那是很低很低的声音,仿佛是没有意识的呼唤,如同幼小的女孩迷路在黑夜的街市,颤颤的呼唤着最亲的人。
实质化的诅咒将女孩吞噬,强烈的恶意将她心中最深的负面引动,让克里斯蒂娜被自己的过去缠绕,无法自拔。
翻滚着的黑暗,勾引着来自地下的诅咒,一点点的成长着,那是一枚巨大的黑色的巨茧,孕育着不祥的存在。
有什么将要诞生,在这片黑暗之中。
那个东西吸收着人心中的负面,在诅咒中一点点的诞生。
而她,就是献给那个怪物的祭品。
“……我该怎么办……爸爸……”
就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时光,躲在父亲臂弯里。内心的怯懦被诅咒利用了,她明明很清楚的,但是在内心涌动的感情却是这样的不受控制。即使理智告诉自己此刻必须挥剑,然而被怯懦掌控的身体,却连将剑柄握紧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难以维持。
她的意志开始模糊,如果这种状况在持续下去,毫无疑问,少女将被这漆黑的诅咒完全吞噬,成为漆黑中诞生之物的食粮。
“……可恶。”
克里斯蒂娜的声音于是说是虚弱,不如说更加接近柔弱,如同逆风的蝶,脆弱虚幻的美丽。
做不到,即使是最简单的魔法也施展不出来。
术式的构成需要施术者拥有强大的精神,因为魔法是对世界的一种欺骗,没有强大的意志,无法承受对世界撒的谎,面临的只会是心灵的崩溃。
而此刻的她,由于诅咒的影响,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“……我要死了吗……”
脸上是止不住的泪流,她就像是童话里脆弱的公主,被锁在黑暗之中,却没有英勇的骑士来救她。
绝望。
只能绝望了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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